資金運用余額超33萬億元、年化綜合投資收益率達7.21%……近日國家金融監管總局披露的2024年四季度保險業資金運用情況顯示,我國保險行業資金運用規模持續擴容,險資投資收益增速亮眼。
盡管2024年投資“成績單”表現不俗,但保險行業依舊面臨在“低利率時期”如何拓寬投資標的、優化投資結構的“必答題”。隨著中長端利率中樞持續下行,壽險業等投資回報率進一步降低,利差損風險加大。在此基礎上,險資對債券和股票等權益類資產配置比例顯著提升,折射出險資在低利率環境下尋求收益與風險的平衡策略。
“低利率”“資產荒”考驗來臨
近段時間以來,被保險業作為定價基準的部分債券收益率下行,低利率環境下利差損風險加大。以壽險行業為例,利差損壓力更為明顯。隨著10年期國債收益率持續下行至1.8%附近,壽險產品預定利率與投資收益率倒掛風險加劇。行業數據顯示,2024年普通型壽險產品新單保費占比超90%,其中增額終身壽險占據主導地位,其平均預定利率達3.36%,顯著高于同期固收類資產收益率。“這一矛盾在2022年已現端倪,當年行業實際投資收益率(2.09%)首次跌破普通型產品預定利率上限(3.50%),部分公司出現實質性利差損。”有業內人士分析指出。
中國人民銀行此前發布的《中國金融穩定報告(2024)》指出,利差損在低利率環境下尤為突出,此前部分發達經濟體保險行業曾因利差損導致嚴重虧損甚至出現“破產潮”,相關經驗教訓值得借鑒。
國泰君安證券研究所的研報表示,當前險企資負兩端承壓,盈利不確定性提升。“保險公司價值和利潤增長的不確定性抬升,低利率環境下負債成本抬升(資產負債錯配)是經營不確定性抬升的外因,短期利潤和規模為核心的考核體系是造成資產負債錯配的內因。”
有業內人士認為,低利率環境可能伴隨著低經濟增速,在經濟增長較慢的時期,高價值產品需求下降,低價值產品令險企面臨較大利差損風險,這樣就需要險企在業務規模收縮的同時考慮業務結構的調整需求。
保險行業“資產荒”壓力進一步顯現。在低利率環境持續、優質固收資產供給不足的背景下,險資配置難度顯著上升。從2024年四季度保險業資金運用情況來看,人身險公司債券持倉占比雖高達50.26%,但同比26.31%的增速已低于上年同期水平,且年化財務收益率僅3.43%,接近部分長期保單的負債成本線。
今年1月,保險機構繼續搶配國債,單月增量創歷史新高,有行業分析師指出,負債端或是驅動因素。
據國信證券分析師趙婧等人測算,2025年1月保險機構的托管數據顯示全月保險機構增配1387億元,其中國債與地方債分別為753億元與495億元,國債的單月增量創2022年以來新高,而今年1月地方債放量但國債相對偏弱,從托管數據來看1月國債、地方債增量分別為2750億元、5238億元。“我們認為,該現象可能與保險機構年初開門紅的成色相對偏弱有關,由于資金流入相對減少,資產端可能選擇流動性更高的國債品種,可應對負債端的現金流波動,進而避免‘借短投長’的風險增加。”
權益資產布局力度加大
為應對收益擠壓,險資持續向權益資產“要收益”。數據顯示,從2024年四季度保險資產配置結構看,險資延續“固收為主、權益為輔”的策略,但權益類資產占比持續提升,股票投資同比增速普遍超28%。具體來看,2024年四季度人身險公司股票投資2.27萬億元,占比7.57%,同比大幅增長28.29%。財產險公司同樣加大權益布局,股票投資占比7.21%,同比增速達28.22%。
2024年末上市險企持續加大資本市場股票直投規模,其中港股配置性價比凸顯。以中國平安、新華保險為代表的保險機構持續加大港股紅利資產配置比例。例如,平安人壽今年來三度披露舉牌H股公司,增持包括農業銀行、招商銀行、郵儲銀行等港股股票。中國保險行業協會網站舉牌上市公司股票信息披露情況也顯示,2024年四季度至今,險企共披露21條舉牌上市公司股票公告,其中19條為舉牌港股上市公司,不管從總量還是占比上來看,較2023年同期都有大幅提升。從舉牌港股公司行業來看,仍以公共事業、銀行股為主。
國信證券非銀分析師孔祥認為,保險資金利用港股折價優勢和企業所得稅免征政策,正進一步增加權益投資收益。在“資產荒”背景下,拓寬保險資金投資渠道成為穩定中長期投資收益水平的重要手段。
此外,長期股權投資保持穩定,2024年四季度人身險公司該類資產余額2.33萬億元,占比7.77%;證券投資基金配置則呈現分化,人身險公司基金占比4.93%,增速放緩至1.65%,而財產險公司基金占比9.12%,同比增長14.45%。
未來險資增配權益資產也獲政策進一步支持。今年1月,中央金融辦等6部門聯合發布《關于推動中長期資金入市工作的實施方案》,明確了提升商業保險資金A股投資比例與穩定性的具體安排。2024年9月,國務院發布《關于加強監管防范風險推動保險業高質量發展的若干意見》,提出要“發揮保險資金長期投資優勢。培育真正的耐心資本,推動資金、資本、資產良性循環”。
政策支持下,險資投資股市的比例有望進一步提高。國家金融監管總局副局長肖遠企此前表示,未來將進一步優化完善保險資金投資相關政策,鼓勵保險資金穩步提升投資股市比例,特別是大型國有保險公司要發揮“頭雁”作用,力爭每年新增保費的30%用于投資股市,力爭保險資金投資股市的比例在現有基礎上繼續穩步提高。
資產配置打開新路徑
今年2月,“險資投黃金”試點方案出臺,進一步拓寬了保險資金運用渠道,優化保險資產配置結構,推動保險公司提升資產負債管理水平。
根據國家金融監管總局印發的《關于開展保險資金投資黃金業務試點的通知》,自發布之日起,以中長期資產配置為目的開展保險資金投資黃金業務試點。其中規定,試點保險公司在開展黃金業務時,其投資黃金的賬面余額合計不得超過公司上一季度末總資產的1%。據市場測算,目前十家試點保險公司最新報告期的總資產合計約19.95萬億元,以此為基準,其可投資黃金的上限約為2000億元。
國聯民生證券分析師郭荊璞認為,“險資投黃金”一方面可以幫助保險公司保護其投資組合免受通脹侵蝕,維持長期的實際回報率。另一方面,增加黃金投資一定程度可緩解“資產荒”,并在一定程度上分散投資組合的風險。
在險資不斷拓寬資產配置渠道、尋找優質資產的同時,風險挑戰仍存。業內警示,若“資產荒”與市場波動疊加,可能對險資長期穩健運營形成雙重考驗。例如,高波動性資產占比提升也加大了組合波動風險。與此同時,另類資產挖掘空間有限,長期股權投資增速不足4%,證券投資基金配置增速亦分化明顯。
“當前重點在于解決權益價格波動對于凈資產的影響,”長江證券研報指出,“若繼續增加保單未來盈余計入核心資本比例,既符合監管引導保險公司回歸保障本源的持續要求,又能增加險資配置權益比例。模擬測算下,若比例上調至60%,維持核心償付能力充足率不變的情境下,權益配置規模可以增加約2957億元。”
“險資在高股息資產上的投入占比顯著提升,長股投也會適度增加配置,但若經濟持續低迷,相應資產的安全墊也會變薄,像伯克希爾-哈撒韋一樣增加現金類資產配置也是重要選項。”上述券商非銀金融首席分析師說。
一些業內人士也提出,可以以長期處在低利率時期的歐美日保險業為參考,尋找應對之道。
以美國、歐洲和日本為例,海外險企資產負債同步優化結構應對低利率環境。海外險企負債端通過下調預定利率調整產品結構降低成本,例如基于利率變化下調預定利率、增加變額年金等產品轉移投資端壓力。資產端則增加海外權益、另類、優化固收結構維持投資收益率,例如歐美增加另類資產獲取溢價,優化固收結構,獲取超額收益。
日本險企則在增配海外資產上下功夫。面對持續下降的利率,日本險企通過新興市場債券等收益率較高的品種提升投資收益。長江證券援引的數據顯示,在2008年至2023年的16年間,日本險企海外配置比例由12.8%提升至25%,而權益配置比例相對穩定。
隨著年報披露季漸行漸近,上市險企將為市場交上一份更加清晰的“答卷”。業內人士認為,險企步入搏擊低利率時代,行業格局分化、行業優勝劣汰將加劇,能夠實現資負兩端結構同步優化的險企料將脫穎而出。在低利率環境下險企應加大自身風險管理,做好資產負債匹配,及時了解并更新核心客戶需求,做好個性化產品研發,并做好產品精算和出險后的賠付管理,此外需在投資領域精益求精,通過優化資產配置提升投資收益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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