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冷翠華 楊潔
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提到，健全創投基金差異化監管制度，強化政策性金融支持，加快發展創業投資、壯大耐心資本。
對前沿新興產業的挖掘和培育，離不開創業投資前瞻性的部署。多位接受《證券日報》記者采訪的人士認為，隨著支持創業投資的利好政策持續落地，銀行機構和保險機構參與創業投資的深度和廣度有望進一步提升。未來，銀行機構和險資機構參與創業投資有較大空間，還需要在創新模式、完善考核機制等方面繼續探索。
銀保機構多途徑支持創投
發展創業投資是促進科技、產業、金融良性循環的重要舉措。創業投資已成為發展新質生產力、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構建新發展格局、推動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力量。近年來，金融監管部門發布多份文件，推動金融資金流向創投市場。從效果來看，金融業通過“股、債、貸”等方式對創業投資的支持力度持續加大。尤其是，銀行業金融機構（以下簡稱“銀行機構”）和保險機構在監管政策的引導下，積極創新服務模式，多點發力支持創業投資。
目前，我國銀行機構的資產總額和保險資金運用余額體量巨大，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披露的數據顯示，截至2024年四季度末，銀行機構的資產總額超過444萬億元，保險資金運用余額超過33萬億元。
持續引導這兩類資金流入創投市場，對銀保機構自身的高質量發展、創業企業發展壯大，以及實體經濟轉型升級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這也是監管部門頻頻推動銀保資金流入創投市場的重要原因之一。
整體而言，盡管這兩類資金的規模巨大，但風險偏好較低，且通過股權支持創業投資面臨諸多掣肘因素。為此，監管部門近年來持續優化制度，疏通堵點，鼓勵、支持這兩類資金提升對創業投資的支持力度。
從銀行機構來看，投貸聯動是支持創業投資的良好模式之一。在該模式下，銀行機構以“信貸投放”與本集團設立的具有投資功能的子公司“股權投資”相結合的方式，通過相關制度安排，由投資收益抵補信貸風險，從而實現科創企業信貸風險和收益的匹配，為科創企業提供持續的資金支持。
銀行機構通過旗下金融資產投資公司（AIC）加大創業投資是另一大方式。2024年9月份，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印發通知，將5家大型商業銀行設立的金融資產投資公司股權投資試點范圍擴大至北京等18個城市。目前已實現18個城市簽約全覆蓋，簽約金額超過3500億元，取得積極成效。
在政策面的大力支持下，銀行機構也加大創新力度，積極支持創投。
農業銀行相關部門負責人在接受《證券日報》記者采訪時表示，投貸聯動模式能夠以股權投資收益抵補可能的信貸風險。在投貸聯動方面，該行扎實推進以“貸”促“投”，并首創了“貸款+認股安排顧問+股權投資+上市培育”四輪驅動投貸聯動業務模式。截至2024年末，農業銀行為近3000家科技型企業提供認股安排顧問服務，在上海、重慶等區域性股權交易中心落地市場首批認股權登記業務。
近日，建設銀行旗下建信信托與中國信達、成都交子金控等公司簽署S基金戰略合作協議，首期總規模100億元。建設銀行黨委委員、副行長紀志宏在會上表示，建設銀行將健全“直接+間接”融資體系，做好耐心資本“貢獻者”和“聚集者”，要提升科技創新重點區域金融支持力度，推動S基金取得實效。
此外，銀行理財資金也是支持創業投資的重要資金來源。2018年資管新規實施后，銀行理財子公司通過發行權益類理財產品投資創投基金，銀行理財資金正“進階”成為“耐心資本”。
例如，記者從信銀理財獲悉，截至2024年末，信銀理財以各種金融工具服務上市公司超過220家，通過直投或設立股權基金投資科創企業數量超過250家，并通過母基金和S基金策略投資惠及科創型企業超2000家。
作為理財行業內最早開展未上市公司股權直投的機構之一，信銀理財在選擇股權投資項目時有六方面的考量標準。該公司相關負責人介紹，一是宏觀環境情況，需要判斷企業在未來較長期限內能否符合經濟和金融政策；二是所在細分行業情況，如科技屬性成色、前景預期、行業壁壘、競爭態勢等；三是企業的資源稟賦，包括團隊人員、技術實力、股東支持等；四是企業的風險狀況，包括財務穩健性、融資能力、專利技術、法律合規等；五是協同發展賦能，能夠通過中信集團金融服務和產業融合為企業帶來附加價值；六是投資成本，需要考核被投企業的估值合理性，有效管控投資成本。
保險資金也在監管部門的引導下，持續加大對創業投資的支持力度。近年來，相關政策持續放寬。2010年允許險資投資未上市公司股權，2014年明確險資可投資創業投資基金，但投資比例限制嚴格。此后，監管政策取消了險資投資單只創業投資基金募資規模的限制，支持保險機構按照市場化原則做好對創業投資基金的投資。
從投資模式來看，險資參與創業投資有直接投資未上市公司股權、作為有限合伙人（LP）參與創業基金設立、通過保險資管公司發起設立母基金（FOF）、認購私募股權二級市場中的基金份額（S份額）等方式。
近年來，險資在創業投資領域表現也愈發活躍。記者從中國人壽集團了解到，2024年12月份，該集團旗下中國人壽資產管理有限公司發起設立“中國人壽—北京科創股權投資計劃”，規模50億元，以S份額方式投資北京市科技創新基金。
從整體市場情況來看，據執中ZERONE數據，2024年私募股權市場的出資情況方面，金融機構共出資274筆，總額2141.13億元。其中，銀行業出資1100億元，占比51.39%；保險機構出資722.68億元，占比33.75%。
推動產品創新完善考核機制
在受訪人士看來，銀行資金和保險資金在支持創業投資方面持續創新模式，參與程度逐漸加深。同時，這兩類資金在支持創投方面既有較大空間，也存在一些堵點有待暢通，需要監管部門和銀保機構共同發力。
例如，目前銀行理財資金的期限受制于理財產品存續期限制，普遍不超過5年，而創投基金的期限一般為7年—10年，兩者有明顯的期限錯配。
對此，中國銀行研究院銀行業與綜合經營團隊主管邵科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解決期限錯配需多維度發力。第一，加快產品創新，通過優化期限結構，到期自動續投或滾動發行新產品對接、探索開發更長期限理財產品等方式，緩解投資創投基金的期限錯配問題；第二，探索更加豐富的二級市場退出機制，提升資金流動性水平，一定程度上緩解期限錯配問題；第三，加強與長期資金的合作，與政府引導基金、養老金、保險資金等合作參與投資創投基金，合理安排各方的出資情況、投資期限、收益分配等，延長資金的使用期限。
投貸聯動作為銀行支持科創企業的重要創新模式，具有廣闊發展前景，但銀行內外部有效的業務聯動機制，以及交叉服務能力仍有進一步優化空間。邵科建議，銀行在內部應完善行司聯動機制，設計更有針對性的分潤安排（利潤分配機制），以及針對行司相關業務前置引致的成本和風險收入補償機制；優選服務模式、風險偏好相匹配的外部機構建立戰略合作關系，明確合作展業指引、推進合作新模式試點，推動投貸聯動發展。
保險資金具有期限較長、來源穩定等特點，是天然的“耐心資本”，也是投資創業投資基金的理想資金，不過，目前保險資金對創投基金的投資比例還較低。
究其原因，燕梳資管創始人之一魯曉岳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首先，創投基金的風險因子較高，對險企的資本占用較大；同時，受創投基金交易結構、基金規模、管理人信息披露口徑及頻次等因素影響，底層資產穿透識別難度較大；其次，在新舊會計準則切換過程中，創投基金的會計分類由AFS（可供出售金融資產）調整至FVTPL（以公允價值計量且其變動直接計入當期損益的金融資產），估值變化直接影響利潤表，增加了保險機構利潤波動；最后，險資本身受負債成本線性剛性的束縛，且投向對資產安全性的要求較高，創投基金目前的退出渠道較少，也限制了險資參與創投基金的比例。
魯曉岳進一步表示，近年來，相關政策對險資參與創投基金的門檻持續降低，考慮到創投項目本身的高風險特征，對基金規模和發起人、管理人的條件要求并不適宜進一步放寬，不過，考慮到險資存在期間利潤平滑和收益分配訴求，建議允許保險資管產品選擇基金收益分配現金流相對穩健均勻、安全性高的成熟基金與夾層基金，通過投資合同和產品合同設計，實現年度、季度頻率的收益分配，以更好地匹配分紅險、萬能險等產品負債情況。
“結合現實情況來看，鼓勵險資加大參與創業投資力度，需要從考核機制和會計核算方面進行完善。”廣東凱利資本管理有限公司總裁張令佳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由于創業投資具有高風險、高回報的特點，投資項目成功比例或許較低，但成功項目的回報率可能很高。因此，要改變主要用于固收投資的考核體系，建立適應創業投資的體系與容錯免責機制。同時，創投基金投資項目的價值要體現在基金的資產負債表上，基金的估值也應體現在保險公司LP的資產負債表上，如此既能使估值變動的收益獲得認可，又不會過度造成保險公司賬面價值的大幅波動，會計核算上要適應股權投資的屬性和基金投資的形式。
整體來看，受訪人士普遍認為，上述難點和堵點有望隨著監管政策逐步優化而得以解決，銀行機構和保險機構支持創業投資的力度也有望進一步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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