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韓氏父子短短數年構建的白酒王國正搖搖欲墜。
日前，上海證券交易所發布紀律處分決定書，對上海貴酒股份有限公司（證券簡稱：巖石股份，600696.SH，以下簡稱“上海貴酒”）及時任董事長韓嘯予以公開譴責。
紀律處分決定書稱，上海貴酒于2023年12月19日公告稱，擬以不低于6000萬元且不超過10000萬元的自有資金回購公司股票，截至回購期限屆滿尚未實施股份回購，且目前已經不具備實施股份回購的能力。
上交所認為，上海貴酒未按回購方案實施回購，實際回購金額為零，與投資者合理預期嚴重不符，且經監管督促仍未履行回購義務，嚴重違反股票上市規則相關規定，因此作出對上海貴酒及韓嘯予以公開譴責的處分決定。
這不是上海貴酒第一次收到監管處分。近年來，上海貴酒頻頻因為信息披露存在瑕疵引起監管關注乃至處分。
2024年4月，因2017年至2020年年度報告存在虛假記載，上交所對上海貴酒及實際控制人暨時任董事韓嘯，時任董事長、董事會秘書、董事張佟，時任財務總監孫瑤予以公開譴責。2024年1月，上交所下發問詢函，要求上海貴酒說明2023年相關收入確認是否具有商業實質、凈利潤大幅增長是否真實、當前銷售模式是否具有可持續性等問題。2021年8月，上交所下發問詢函，要求上海貴酒說明經營情況及業績真實性等。
頻繁被問詢、處分背后，韓氏父子操持多年的白酒生意徘徊在危險邊緣。
圖源：上海貴酒官網
關聯公司暴雷，引發流動性危機
上交所此次公開譴責，進一步暴露了上海貴酒的流動性危機。
上海貴酒將未能如期實施回購計劃歸因于已無盈余資金，“2024年是公司自轉型為白酒主業以來首次出現虧損。”截至2024年9月30日，上海貴酒賬上貨幣資金約2404萬元，與承諾的不低于6000萬元回購資金相去甚遠。
實際上，股份回購方案出爐之際，上海貴酒兄弟公司海銀財富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海銀財富”）的危機也正浮出水面。
海銀財富是國內首批獲得財富管理牌照的第三方財富管理機構，系韓宏偉控制的海銀控股的控股子公司。韓宏偉與韓嘯系父子關系。
2023年12月14日，海銀控股發布公告，承認部分產品暴雷；12月17日，海銀財富官方微信公眾號公告稱，已成立專項小組，積極協調項目相關方籌劃處置方案。
然而，投資人并沒有如期等到海銀財富的兌付方案，更猛烈的風暴也籠罩在上海貴酒上空。
2024年9月11日，上海市公安局奉賢分局發布警情通報稱，依法對海銀財富涉嫌非法集資犯罪立案偵查，對韓某某、韓某、王某等多名犯罪嫌疑人采取刑事強制措施。
同日，上海貴酒公告稱，因海銀財富涉嫌非法集資犯罪立案偵查，公司實際控制人韓嘯已被采取刑事強制措施。同時，韓嘯持有的上海貴酒全部股份已被司法凍結。
實控人被采取刑事強制措施，對上海貴酒而言是沉重一擊，“業務合作伙伴和授信銀行紛紛采取法律手段要求公司償還債務和歸還貸款，公司面臨著較大的經營和償債壓力”，上海貴酒在公告中表示。
據時代財經統計，自韓嘯被采取刑事強制措施后，上海貴酒牽涉6起訴訟，案由主要為金融借款合同糾紛、建設工程合同糾紛等，農業銀行、貴州銀行、中建三局等合作伙伴、供應商將其送上被告席位，涉案金額高達3.38億元。如在2024年12月，貴州銀行股份有限公司仁懷市支行就向上海貴酒子公司貴州高醬酒業有限公司提出提前歸還貸款的要求，涉案金額5000萬元。
韓嘯被采取刑事強制措施后上海貴酒牽涉訴訟詳情，時代財經根據企業公告整理
截至2024年9月30日，上海貴酒負債合計13.25億元，其中短期借款約2.90億元，而貨幣資金余額僅0.24億元。
對于投資人普遍關心的流動性危機，上海貴酒財務負責人周苗在2024年9月召開的業績說明會上回應稱，公司已積極尋找對策以緩解資金壓力對生產經營帶來的不利影響，融資端通過多種籌資渠道緩解資金短缺壓力，并盤活存量資產；業務端聚焦受影響較小的業務單元，加快業務結構調整；同時積極洽談行業大商、大型客戶等業務伙伴，優化招商和銷售政策。
營收斷崖式下跌，股票或“戴帽”
進入白酒行業短短幾年，上海貴酒營收曾實現跨越式增長，成為A股第20家白酒上市公司。但海銀財富暴雷后，上海貴酒的業績出現斷崖式下滑。
在海銀財富出險前，關聯交易的問題便已顯現。
2021年8月，上交所就上海貴酒2021年半年度報告下發問詢函，要求其說明報告期內主要客戶明細情況，及是否與上市公司、實際控制人、控股股東及關聯方存在關聯關系、資金往來或其他業務往來；是否存在依賴關聯交易實現業績大幅增長的情形。
根據上海貴酒的回復，報告期內，其前五大客戶中三家為公司關聯方，貢獻收入約4739萬元，在酒類收入中的占比約為21.94%。“2021年上半年公司銷售收入構成中，雖然對關聯方交易仍占有一定比重，但成因主要是由高醬酒業股權贈與上市公司前其自身業務形成”，上海貴酒如是解釋。
上海貴酒2023年度財務報表也曾被審計機構出具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2024年7月，審計單位中興財光華會計師事務所表示，上交所于2024年2月20日下發的監管工作函稱，存在信訪投訴上海貴酒通過未披露的關聯方提高銷售業績等相關事項，“我們實施了檢查、函證、訪談等審計程序，雖然基于謹慎性未確認疑似關聯方交易金額6235.09萬元，根據獲取的審計證據，不能排除本期及前期可能存在類似情況。”
監管部門的問詢函不斷，上海貴酒的營收表現也如過山車一般。
2019年至2023年，上海貴酒分別實現營收1.09億元、0.80億元、6.03億元、10.91億元、16.29億元，同比分別增長-90.07%、-27.05%、656.81%、80.90%、49.30%。
增長勢頭在海銀財富暴雷后戛然而止。2024年，上海貴酒首次出現虧損。
根據2024年度業績預虧公告，上海貴酒預期2024年度實現營收為2.6億元至2.9億元，同比降幅為82.20%-84.04%；實現凈利潤為-1.8億元至-2.5億元，同比降幅為306.90%-387.36%
上海貴酒表示，2024年業績較去年同期出現較大變化，主要有三個原因。
2024年，白酒行業整體復蘇未達預期，終端動銷整體放緩，消費增長動能不足，產品價格倒掛成為行業普遍現象。白酒產業仍處于去庫存周期，產業向優勢產區、優勢企業、優勢品牌集中的趨勢明顯，中小品牌酒企愈加受到擠壓。“公司亦受此行業環境的影響，”上海貴酒稱。
其次，從2023年末開始，受多方面因素影響，上海貴酒資金承壓，返利返貨無法兌現，市場投放減少，“同時疊加公司實際控制人被公安機關采取強制措施和控股股東及其一致行動人所持公司股票被司法凍結等一系列事件影響，經銷商關系受挫，對于補貨、備貨持更加審慎觀望態度，導致公司營業收入與去年同期相比大幅減少。”
而投資性房地產公允價值下降、在建工程停工損失、訴訟案件所涉逾期利息等費用增加等，均影響上海貴酒2024年度非經常性損益。
由于上海貴酒2024年度預期營收低于3億元且凈利潤為負值，其股票在2024年年度報告披露后可能被實施退市風險警示（股票代碼前冠以*ST）。
砸錢堆起來的繁榮，難以為繼
在貴州茅臺成為A股股王的黃金年代，“白酒+上市公司”的搭配是公認的財富密碼。嘗到房地產紅利的韓宏偉、韓嘯父子也不愿意錯過這個風口。
2015年，韓氏父子通過五牛基金等主體，以在二級市場增持的方式拿下上市公司巖石股份控股權。隨后，韓氏父子先后將江西章貢酒業有限責任公司、贛州長江實業有限責任公司、貴州高醬酒業有限公司等業務實體裝進巖石股份，并將工商注冊名稱由“上海巖石企業發展股份有限公司”變更為“上海貴酒股份有限公司”，A股白酒板塊由此迎來新面孔。
由于上海貴酒與貴州貴酒的“貴酒”商標爭議，加上巖石股份曾數次更名，上海貴酒雖已完成名稱變更，但證券簡稱仍然只能使用“巖石股份”。
和消費行業的常規打法一樣，上海貴酒靠燒錢營銷打開知名度。
2022年，上海貴酒獨家冠名央視多檔欄目。同年12月，上海貴酒旗下君道貴釀官宣演員陳建斌成為其品牌代言人。上海貴酒旗下十七光年及最?酒品牌還曾冠名《中國好聲音》、《乘風2023》、《披荊斬棘3》等熱門綜藝。
燒錢營銷，上海貴酒銷售費用持續走高。
根據Wind數據，2020-2023年，上海貴酒銷售費用分別為0.10億元、1.41億元、4.54億元、7.21億元。2023年，上海貴酒銷售費用率為44.26%，同期A股20家上市白酒公司銷售費用率中位數是17.24%。值得一提的是，2023年，上海貴酒的研發費用僅為0.01億元。
金錢堆起來的繁榮難以為繼。上海貴酒走向營收下滑、經營虧損的深淵。
被采取刑事強制措施的前兩天，即2024年9月9日，韓嘯在上海貴酒2024年半年度業績說明會上表示，上海貴酒是一家堅持“長期主義”的企業，公司的目標是成為世界一流的融合經典與創新的酒業集團，“未來五年，公司將持續推進酒類主業發展，力爭進入行業第二梯隊行列。”
隨著韓氏父子身陷囹圄，上海貴酒與“世界一流”的目標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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